事关好友和应小满两人,十一郎不敢怠慢,按照供状口径说:“只是风闻,并无实据。”
郑相微微一笑,
暮色渐起,笼罩殿室。左长庆门外又有一行人提灯缓行而来。
应小满人出于半醉半醒间的迷茫状态,不知怎么得一眼看见还没进宫门的颀长身影,视线便直勾勾盯着那处,刹那间便挣开女官搀扶的手,往朱红宫门下奔去。
动作居然快得很,一阵风般卷过众人身侧,从动作到声音透出毫不掩饰的欢欣雀跃:
“——七郎!”
晏容时扔开灯笼,把人抱在怀里。
应小满浑身上下都是酒香味儿。脸颊红扑扑的,眼神亮晶晶的。
半醉半醒间,她连人前男女大防都忘了,扑过去要抱,果然被抱个满怀,心满意足地仰起脸,兴奋地拉着人要去“看彩虹”。
晏容时没忍住,抬手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。
周围暮色黯淡,原本极轻的动作,除了当事两人没人察觉,应小满却反应很大地“嗯~”了声,酡红的脸颊仰起,亲昵地抬手搂住肩膀:“七郎,亲亲我!”
十一郎嘴角微微抽搐,掉头就走,眼不见为净。
再看下去,只怕他要后悔。
晏容时低声地哄。哄了几句,把地上的灯笼捡起交给应小满手里。小娘子总算松开手,提着灯笼在宫门下等他。
晏容时往前几步,向前方五彩绢帛树下阴影笼罩的身影行礼:“郑相。”
郑相从树影下走出两步,人却依旧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暮色里,微笑还礼:“晏少卿不必客气。老夫眼看着,似乎好事当近啊。”
“多谢郑相吉言。好事近时,必当奉上喜帖。”
“哈哈,老夫必然备上厚礼登门,恭贺喜事。”
吴寻领一队禁军赶来护送。晏容时和郑相并肩往左长庆门外走,走出一道朱红宫门,门下等候的应小满高高兴兴地递还灯笼,又把手递过来。
晏容时左手提着灯笼,揽起心爱的小娘子的手,嘴上客气两句:“郑相莫见怪,我家小满醉了。”
吴寻眼皮子猛跳几下,喝令禁军前后围拢,组成一堵人墙,把当中非礼勿视的场景挡得密密实实。
郑相带笑感慨:“老夫果然老了。旧日换新天,如今当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。”
晏容时滴水不漏寒暄:“郑相夙兴夜寐,乃是朝廷肱股。官家倚重郑相,如何轻易说老。”
“哎,心未老,人已老。”
宫门口分别时,郑相捻须微笑着又看一眼应小满,悠悠感慨:
“当时年少春衫薄。依稀还记得些旧日光景,一转眼已年过百半,知命之年,故人零落,不得不服老了。”
晏容时长揖作别。分两边走出百来步,两边各自上马车时,他停步回身,往郑相马车方向盯了一眼。
——
醉得歪歪斜斜的人格外话多。
“听说雁二郎出事,你不帮他查案子了?”
“我和吴寻排查了两个时辰,查出几分眉目,似乎是他自家有人作妖。宫里有太后娘娘这个雁家长辈在,无需我再多插手。听闻你睡醒了,我便来接你出宫。”
车帘放下、无人打扰的马车里,晏容时抬手又捏了捏面前漾粉的脸颊:“你的事比较重要。”
应小满也不躲,仰着脸,任他轻轻地捏,只嘀咕着:“雁二郎人呢?”
“应该还在宫里。这回够他忙的,至少半个月没空再来烦你。”
晏容时轻描淡写把话头扯开:“我们已经出宫,不提他了。”
“嗯。”应小满乖巧地闭了嘴。
伏在郎君温暖的怀中,半醒半醉间的思绪凌乱而跳跃,她的注意力很快跳去另一桩事。
“好事当近。我们的好事快近了吗。”
“快了。还记得入宫时叫你拜见的韩老吗?德高望重,和我祖父的好友。我家中祖父和父亲都已过世,由韩老做主提亲,再合适不过的。”
“可是我爹没把我许给你呀。我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,叮嘱我进京报——”
“嘘……不要说那两个字。”
应小满自己也隐隐约约地想起,入宫不好提,恍然闭上了嘴。
车行晃动,两人在马车厢里安静地对视一阵。她的眼睛亮晶晶地,思绪又跳去另一桩被半途打断的事。
“七郎,亲亲。”
京城在几场萧瑟秋雨里进入八月。
小院头顶泛黄的梧桐叶开始大批大批地飘落。每天清晨起来, 应小满都要领着阿织,忙忙碌碌地扫上好一会儿。
河童巷相邻的两间宅子一个月赁期过去,风平浪静,无事发生。这个月敲响应家门户的陌生人, 只有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。
牙人在八月头准时登门, 应家续了第二个月的赁屋。
应家八月底才启程。应小满如约等七郎。
返乡在即, 她加紧调养老娘的身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