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商渊犹豫着要不要踏足那片雪原的须臾间,却恍惚发觉,他早已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,并留下满地印迹。
一心从业的商渊,自此搁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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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放学时间已到,请同学们不要在校园里长时间逗留,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……”
小学门口,一位闲杂人士十分可疑。
打着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’的幌子,商渊一逮着空就往谷梵家里跑,可谓‘从此君王不早朝’。
每多待一天,他就多窥见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。
瓶中的鲜花需要不断修剪,才能保持美艳。商渊像枝,谷梵像花。时间日复一日的推移,让花根离花蕊越来越近,快要触手可及。
“啊,我看到妈妈了!谷老师再见!”
“谷老师谷老师,下次上课我们画些什么呀?”
“哼,你就是开小差不听讲!谷老师都说了,下节课要教我们做手工呢!”
围绕在谷梵身周的学生,堪比一群叽叽喳喳的幼鸟,吵个不停。谷梵面上不掺一分疏冷,依次解答学生们的提问,淡笑说了声,“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,我们下次课再见。”
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笑一下呢,商渊撇了撇嘴。
随着父母的到来,幼鸟们纷纷飞离这片森林,回到自己的巢穴。谷梵注视着学生远走的背影,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里,他才敛起笑,向家的方向走。
一抬眼,谷梵就望见商渊站在前方的榕树下,目不斜视地锁定着他。
“商先生,您又来了。”谷梵握着肩带的手紧了紧,迈大步伐来到商渊跟前,“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,您没必要将它放在心上。”
他垂下眼帘,又说:“我知道您工作繁忙,很难抽身,所以请不要再……”
“我想见你呗。”商渊对谷梵的话置若罔闻,提起手中的袋子直言,“顺便跟你一起吃餐饭?”
还想,送你一件礼物。
距那次因发情期而掀起的闹剧,已跨过两个四季。谷梵抿了抿唇,对此类情形已司空见惯,弯身去接商渊手中的食材,“那走吧。”
商渊躲过了对方伸来的手,岔开话题说道:“你很招学生喜欢啊,谷老师。”
步伐一顿,谷梵移开眼,没再看商渊轻挑的唇角,答道:“他们很聪慧,也很可爱。”
“是吗。”商渊对此不置可否,耸了耸肩又问,“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……教师这一职业确实挺值得钦佩的,但你不觉得可惜吗?”
“毕竟,你更适合做一名深受万人敬仰的艺术家。”
恰好踏上一块凸起的石砖,内里的积水从缝隙中溅出,打湿谷梵裤脚,晕出星星点点的污渍。
他看向那片泥污,原地驻足。
听闻另一道脚步声停了,商渊疑惑地回头,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,神情当即变得有些懊恼,“溅到了?马路对面有个小超市,我去买点湿——”
“教师,也是艺术家。”
天色仍旧阴沉,谷梵抬起的眼眸却熠熠生光,将商渊钉在原地,“孩子们是璞玉,很粗糙。可经过雕琢和加工后,他们也能幻化成宝石。”
转瞬间,泥污浸入衣料,化作难以抹去的秽迹。
握住食袋的指节微松,商渊在静默中跟谷梵对视许久,最后才堪堪扯出一个笑,转而将五指拢得更紧,“你说得对,是我唐突了。”
没由来的,他感到嫉妒。
嫉妒什么?说不清楚。
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被无限拉长,就连这场称不上愉快的交谈,都演变成两人的第一次冷战。
“来,尝尝今天的咕噜肉。”商渊先一步打破现状,边给谷梵夹菜,边围绕桌上的那道菠萝咕噜肉侃侃而谈。
酸甜的口感在味蕾尖端炸开一朵烟花,谷梵将其咽下,道了声,“很好吃,谢谢。”
“喜欢就好。”商渊双眼眯起,似只狡黠的狐狸,“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今天,是我们第一次见面?”
抿了口水,谷梵点了点头,“嗯,记得。”
这么一想,‘扮家家’的虚假游戏也该接近尾声了。
“那就好。”商渊唇边的笑扩得更大,又夹了块肉打算放进对方碗里,“其实我今天不单单是想和你一起吃餐饭,而是……”
“商先生,您不必担心。”
谷梵面色如常地说:“一年后,我会按照约定,结束这场婚姻。”
筷子停滞半空,沾满粘稠汁液的肉块径直下落,跌在两人中间,稍稍滚了几圈,顿时让桌面不复洁净。
就像谷梵裤脚的那滩污泥。
“我想说的……可不是这个。”商渊把筷子放下,转而盖住谷梵的手背,“不离婚,行吗?”
对方却下意识地抽回手,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,“是阮氏集团没有依言兑现先前的承诺,还是您对公司抱有更大愿景?”
“不是。”商渊攥紧了拳,“我没有这么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