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妈妈翻了个白眼:就出头咋了?!咱们做生意的,业绩说话!人是销冠!就凭泾县铺子那几本账册,就敢大声在陈家说话!啥叫底气?这才叫底气!
显金深吸一口气,声音温和轻柔,“三爷在泾县不错的,日日去作坊点名,忙起来,还要帮着搬纸张、清库存、起锅烧水——您不知道吧?三爷还偷偷写了两册话本,赚了将近八十两,他将这钱全都塞进铺子的账目里了。”
瞿老夫人手捏在椅背上,目瞪口呆地看着显金。
显金站起身来,朝瞿老夫人颔首行礼,“三爷没有不劳而获、坐享其成,他是我爹,您这样说他,我心里也不好受。”
瞿老夫人面色低沉地杵着拐杖,僵硬地别过脸去,隔了一会儿,拿其他话题岔开了,“……乔山长的姑娘,给她安顿在漪院,照你的月俸给她,再配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。”
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……
显金不知何意,但到底是好事,忙点头应是。
瞿老夫人再道,“乔姑娘的事,你好好斟酌一番,陈家帮忙可以,却不能把自己拖下水;乔姑娘年纪不大,咱们陈家还能养育几年,可若是及笄之后,乔姑娘花落谁家,这就不是咱们陈家该管的事儿了!”
顿了顿,刻意软乎了口气,“往后做事要三思而行!切勿鲁莽自专!”
这个……才是瞿老夫人叫她进来想说的正事吧?
显金后知后觉地发现,好像,刚刚被她为陈敷出头给抹过去了……
显金点头道,“一日过一日,一年过一年,乔家的事总得有个说头。”
瞿老夫人叹了口气,“否则能怎么办?人都进家里了,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。”挥挥手,揉了揉天灵穴,只叫显金先走。
待显金一走,瞿二婶连忙上前帮着揉额头,试探问道,“……您一开始不是预备兴师问罪吗?质问金姐儿凭何擅作主张收留乔家姑娘?”
瞿老夫人眯了眯眼,没说话,隔了很长一会儿,方道,“金姐儿……刚刚在大着胆子维护她爹……”
瞿二婶不懂其中因果关系。
瞿老夫人胸腔中舒了一口气,“老三固然是个混不吝的祸害,金姐儿却是一块璞玉……”
睁开眼,想了想娘家瞿氏的子弟侄甥,“我记得芒儿比显金小个两岁,去年考中了宣城府的医官。”
瞿二婶目光闪烁,“芒哥儿,可是咱们瞿家下一辈里最厉害的哥儿了!”
瞿老夫人愉悦地笑了笑,“谁说不是呢?子承父业,但比他爹做得更好,往后便是进京师当太医也不是不行,显金配他不算冤枉,到时候就从咱们陈家出嫁,她这些年给陈家攒下的银子咱们分三成给她当嫁妆。”
瞿二婶便笑,“您是真喜欢金姐儿了。”
瞿老夫人笑道,“送你个来财童子,还仗义地维护你儿子,你喜欢不!?”
瞿二婶赶忙推脱,“我可没您这样大的福分!”
两姑侄闹了两句,瞿老夫人便意犹未尽地看向漪院——还有一番话,她没说出口:显金嫁回瞿家,就还能名正言顺地做陈家的大管事呀。
苍蝇三吃(3000)
瞿老夫人打的主意,显金当然不知,出了正堂,便从兜里单给了张妈妈两块碎银子,嘱咐她,“……我也不知道三爷在宣城爱吃什么,你看着给他上点好吃的吧。”
想了想,“荤油、内脏、海鲜、河鲜不得吃。”
张妈妈迟疑着把其中一块碎银子还到显金手上。
显金再想,“乳酪、酒酿、过甜的瓜果也不得吃。”
张妈妈无语,把另一块碎银子也还回去,“我干脆去地里给三爷搞个白菜梆子,一菜三吃。”
显金:……
养爹真难。
陈敷就像草履虫,单细胞生物,睡一觉就像系统自动更新了似的,第二日一早便乐乐呵呵地跟着显金去绩溪作坊实地看店,宣城明显比泾县大很多,乌棚青瓦、四水归东,四周学堂较多,纷杂却有序的街道多是三两小儿一手拎书袋、一手抱纸鸢,多是等散学归来早、忙趁东风放纸鸢。
几条街巷里,显金也看到了好几家挂着书简幌子的店肆。
显金一路看过去,李记、恒记、白记……都是造纸的,路过店铺门口,能闻到明显的草木灰气息。
陈记宅子在城西的秋柳巷,过秋柳巷即为西盛大道,道路被店铺与住家分割成四四方方的载体,承载着大魏朝小小宣城府十二万户、二十五万人口的人生大事。
陈敷在前昂首挺胸走,街坊邻居都认识,有熟识的食肆掌柜特意伸出脑袋来,“哟,老三!从老家儿回来了?!”
陈敷如回主场,左右逢源,“回来了回来了!”
掌柜再问,“吃了没啊?”
陈敷使眼色叫显金快些,得意得屁股翘到天上去,“你怎么知道我闺女带着我去绩溪作坊任职去!任什么职?大管事呀!”
人……人家只是问你吃了没……